连文：下一个地方叫永远

　　楔子：带爱出发

　　“妈妈，对于爱、金钱、健康三样东西，你会怎么选择？”

　　倚靠在窗台边的豆月放下手中的书本，没有适应光线的眼微眯着，看向房内电脑屏幕后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的精致少妇、她的妈妈——于蓝。

　　今天。

　　阳光很好，暖暖的。

　　风也很好，柔柔的，只是微微吹起白色西式洋楼窗台上的轻纱。

　　空气也很清新，轻吸一口，有开春青草的微香。

　　豆月走到阳台上的一个盆栽前，花盆是彩条纹的白底亮瓷，里面满满彩色的沙砾，一颗像蚕豆大小的褐色种子微微露出一点肚皮。她用旁边的水壶浇上些水，细心照料着十年来从没有发过芽的种子。

　　“你呢，月月？”于蓝关掉电脑，摘下眼镜，稍显疲累的神态难掩双眼透出的锐气。她一身端庄的黑色套装，向后靠在名贵的桧木椅背上。

　　“扑哧……”豆月笑了，眼睛晶亮晶亮。她浇完水，走进房间，齐齐的刘海、直直的柔发上跳动着调皮的太阳光斑，左边的嘴角露出浅浅可爱的梨窝。

　　豆月走到于蓝身后，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太阳穴。

　　“妈妈，不用对待女儿也像对待商场上的生意人那样迂回吧？”

　　于蓝舒服地轻叹，眉毛却微微皱起。

　　“健康！”她语气坚定地回答。

　　“呵呵，我问了十个人，十个人都和妈妈一个答案。他们都说，如果爱没有了，还有金钱；金钱没有了，还有健康；而健康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健康，我要月月你健康！”命令式的语气是于蓝擅长的。

　　豆月弯下腰，嘟嘴亲了一下于蓝的脸颊，接着欢快地跑回阳台边，观赏着玻璃缸里又长大了一些的金鱼。

　　黑色的那条马上绕过绿色的水草朝她游过来，嘴巴贴着玻璃缸外豆月手指的位置，一张一合。

　　“可是我选择爱呢！”因为……因为健康……我已经没有了。

　　“月月，你真不考虑跟妈妈去美国……”

　　“不去。”豆月丝毫不考虑地回答，拿起一旁的饵料撒进玻璃缸里。一黑一红两条金鱼马上游拢过来，张开圆圆的嘴迅速地吞掉不断下沉的食物。

　　“那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最好的医生……”

　　“不去。”尾音没有任何地拖泥带水。

　　“呼——”于蓝深吸口气，有时候真拿她牛一样的倔脾气没辙！

　　“妈妈，月月已经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豆月回头调皮地眨一眨右眼。

　　看着两条金鱼生命力旺盛地摆动着尾巴在水里悠闲地游弋，豆月的眼睛却突然失去了光彩，慢慢显露出灰色的晦涩。

　　“是为了那个男孩子吗？”她的月月长大了，可是她的身体能承受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吗？于蓝忧心地想。

　　豆月淡笑不语，坐到于蓝身边，将脸靠在她的腿上，心跳变得安静而缓长。脑海里不自觉地钻出一张脸，冷漠自傲，嘴角常常勾起令人心痛的讽笑。

　　“月月，你要知道，妈妈始终会在你的身边。”于蓝放弃说服她离开，也许月月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我会想念妈妈的。”

　　但是妈妈，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豆月闭上眼。

　　她在心底抚摸着记忆深处那张冷漠的脸，告诉自己：她要带着她的爱情朝他出发，就像永不停止的列车，一站一站地慢慢驶向他，直到永远，都不会放弃。




第2节：第一站：校园公告栏 喜欢成为公开的秘密

　　豆月站在三香里巷的巷口，手不时地抚摸冻红的脸颊，一双晶亮的眼睛弯成了半个月亮。

　　她不住地跳着脚，绯红的围巾随着身体左右晃动。

　　“左三圈，右三圈……笑眯眯，笑眯眯……加油，加油……呼呼……”

　　初春的早上，天刚亮，有着清冷的寒意。

　　抬头就能看见一排小鸟在电线上扑闪着翅膀，悦耳地啼叫。

　　豆月伸出脑袋，看着左边一栋已有些年代的中式阁楼。

　　灰色的沉木门边放着一瓶温热的康师傅绿茶，还有一条白色的毛巾。毛巾里面是散发着香气的两个茶叶蛋。

　　“怎么还没有出来？”好不容易捂热的茶都快冷了，蛋也快不香了，豆月嘴里不停地咕哝着，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和担忧。

　　“吱呀——”一声，门开了。豆月赶紧缩回脑袋，幸福地轻笑。

　　身后垂下来的爬山虎的蔓条跟着轻微耸动，发出簌簌的轻响。

　　靳风推开门，黑幽的眼睛不意外地看到了门边还散发着热气的绿茶和茶叶蛋，凌厉的浓眉不自觉地微皱。又是新学校里暗恋自己的花痴女生做的吗？还真有毅力，这么早。靳风立体俊美的脸上，漆黑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嘲弄。他从屋内抱出一箱牛奶，放在脚踏车的后座，这是他每天早上的工作。他每天早上给扬帆小区送牛奶；然后去严大报社领报纸，做投递员；到下午放学，还得到一家叫Wait的咖啡店当服务员。

　　豆月偷偷地看着英气的靳风：干净的白色T恤很贴身，有点暗沉的黑色外套微敞，淡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腿；一头黑亮的头发在风中轻扬，有着明显的空间感；可是，他的脸冷峻倔傲。豆月片刻也舍不得眨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如果他笑一下该多好。看着靳风开始了他的忙碌，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渐渐溢满了开心和甜蜜。

　　天空慢慢出现曙光，清晨暖橙色的太阳打在靳风的身上，晕着的光得让豆月睁不开眼。

　　微微的风戏弄着豆月的长发，吹乱了她的呼吸。豆月用无声的嘴型说着“喜欢你”……心就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靳风跨上脚踏车，转身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太阳下的倒影。

　　藏在那里吗？靳风无暇仔细去想，他只能不停地考虑怎么赚更多的钱。虽然自从有了神秘的赞助人赞助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后，他不用再整天烦恼房租、水电及庞大的学习费用，但是他必须得不停地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是他的目标。

　　更重要的是……

　　靳风拐过一个弯，风吹散他的刘海，吹开他眼里的冷漠，露出一抹晦涩。

　　他……不会再恋爱了。


　　“沙沙……”笔和纸摩擦的声音。豆月拿着笔的右手顿了顿，左手支起一边的下颚，明亮的眼睛柔和地看着左前方离她三个座位的靳风。

　　颀长的身体曲在课桌椅间，坚毅的侧脸，挺直的鼻梁，明明没有说话，浑身就散发着拒绝的冷漠气质。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很安静。

　　似乎待在属于他的世界里。

　　静谧得像一幅油画。

　　“大家请翻到108页，前面我们有学习到概率，接着我们学习统计中的抽样方法………”豆月微微回神，听话地翻着书。教数学的张老师是一位很年轻的女人，一身严整的浅绿色套装穿在她很有福气的圆脸上，有着与气质不协调的严肃。对于课堂上不断的嘀咕声，张老师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而靳风依旧很安静，偶尔翻动书本，也不抬头，似乎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照射进来，让他明亮的侧脸俊美得让人心跳不止。

　　只是……他这样脖子不累吗？

　　豆月一直望着靳风，书本下压着的一张图纸，有着浅蓝色的波浪花纹。她不自觉地用素描笔挥动几下，是靳风雕刻般令人窒息的侧脸、修长的背脊。她停不下笔的手将靳风的神情描绘得恰到好处，淡漠的、冷峻的、似乎还有一种……伤痛。

　　“举个例子，某校有高中学生900人，高一年级300人，高二……从中抽取一个容量为45的样本，问每个人被抽取的概率及各年级应抽取的人数是多少？”张老师左手压住肚子上套装的下摆，踮着脚尖，右手开始在黑板上演算题目。

　　他喜欢上我的概率会是多少呢？

　　豆月拨弄着自己左边的头发，有点苦恼地想，手无意识地在纸上写着“喜欢靳风，喜欢靳风……”

　　“在干什么？”旁边的莫婷凑过脑袋，推推鼻梁上下滑的哈利?波特式的圆形黑框眼镜。

　　“没！没！没……什么。”豆月吓了一跳，像被人抓住了秘密，脸都烧了起来，红到耳朵，手忙脚乱地将图纸往书桌内塞。




第3节：第一站：校园公告栏(2)

　　“这么紧张干吗？”莫婷奇怪地盯着豆月。

　　她白皙的脸上有圈红晕，一直延伸到脖颈，心虚的眼神四处乱瞟。

　　莫婷却似乎了然，用小叮当造型的笔头敲打书本，道：“喜欢靳风？”

　　豆月瞪大眼，像只被抓到尾巴的兔子。

　　“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何况班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花痴。”莫婷耸肩，靠近来，一头饱满的自然卷长发倾斜，散发着潘婷洗发水的清香。她小声地对豆月说：“靳风，个人档案：今年18岁，转学生，本学期从立元高中转来圣德高中。转来的第一天，就以其帅气的外貌、冷漠的气质打败圣德高中的校草，更以全校年级第一的成绩俘获无数少女的芳心。但靳风在美女人墙中毫不为所动，连我们班的班花上阵，都处之泰然，不屑一顾。可是……独独对一个人例外，那个人就是李莎莎。只要是李莎莎的要求，靳风一定会答应。总结：你没任何希望！”

　　“你好直接哦！”豆月苦着脸。

　　“作为你的好朋友，没有直接打醒你，你该庆幸！”莫婷冷静地看向靳风。

　　“我真的真的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吗？”豆月满怀希冀地望着莫婷。

　　“你可以学习牛顿！”

　　“什么意思？”

　　“等待熟烂的苹果砸下来的机会啊！”

　　豆月开心地笑了起来，梨窝若隐若现：“那就代表不是零，还是有机会的喽！谢谢小莫的鼓励！”

　　莫婷无力地叹气，自己的话那么有歧义？明明是劝她不要喜欢靳风了，可是看着她那么兴高采烈的样子，却说不出打击的话。

　　“好吧，好吧，你加油！”

　　豆月信心十足地转头，看向靳风座位前面的李莎莎。她全身散发着青春时尚的气息，美艳的脸上眼神张扬，眸光流转间透着点欲望。

　　她……真的很漂亮，那样的美丽像带刺的蔷薇让人没办法忽视，直入旁人眼底。豆月不由得一阵失落，靳风喜欢她吗？

　　可是，可是……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一棵棵耸立的青松开始抽出嫩黄的新芽。

　　绿草如茵的操场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尽情地笑着，活力十足地跃动着青春的身姿。

　　可是，能不能就让她奢望一次呢？

　　一次就好……


　　“呼呼……”豆月跑回教室，有点急促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已经是放学时间的圣德高中，似乎已经安静地沉睡，傍晚的红霞给校园内一栋白色的建筑物铺上了一层鲜艳的绯色。

　　豆月冲到自己的课桌前，耐心地一遍一遍地翻找。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办？”

　　豆月开始慌了，着急地自语：“明明是放在课桌里了啊！”

　　回想那张画着靳风的图纸：“难道掉出来了？天啊！不知道有没有被打扫的同学看见！”

　　豆月不停地猜测，被风吹走什么的都好，只要不被人发现，不然……后果，豆月不敢想象。

　　“或许，你在找这个？”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把豆月吓了一跳，她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人帅气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张课桌上，面对着豆月。他冷漠的眼神略带嘲弄，唇角向右微微勾起，右手上拿着一张画纸。

　　虽然隔着不短的距离，但豆月还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眼神的犀利，似乎要把她看穿的犀利！

　　“靳……靳风！”豆月看清那人的面孔，惊慌地睁大眼，感觉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开始往脑袋上冲。完了，完了，情况是最坏最坏的一种，打扫的人就是画中人！

　　豆月鼓起勇气，支使自己的脚向靳风走过去。不管怎样，先把画拿回来。

　　“谢……谢，我最近学画画，画画！找人体模特，呵呵……”

　　豆月尴尬地笑了笑，心脏紧张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根本不敢再看靳风的眼睛。豆月伸出手，快速地接过惹事的图纸。

　　“或许……”靳风淡笑，笑声低沉而悦耳。

　　说话声让豆月狼狈转身的脚步停了下来。




第4节：第一站：校园公告栏(3)

　　“最近也有学练字？”

　　豆月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力呻吟：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在图纸上写“喜欢靳风”啊？豆月窘迫地微微一笑，转身面对靳风，大声说：“啊，你不觉得今天很热吗？风好小气哦，嗯……嗯，靳就是小气的意思啊，所以很欢欢喜喜啊……我写的是‘风靳欢喜’啊！”

　　唉，她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脑袋已经混乱成一团，干脆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空气里散发着一种叫压抑的因子。

　　让人感觉只有时间在静静流淌。

　　靳风打量着眼前这个紧张的女生。她慌张笑起来有着浅浅的梨窝，明亮的眼睛在齐眉的刘海下，显得更加地黑亮。

　　靳风帅气的笑容扩大，眼神却更冷。

　　“或许，你就是早上的‘茶花’女孩？”

　　“？”豆月被突来的话题愣住，觉得眼前的男孩笑容很魅惑，同时也很危险。

　　“送绿茶、茶叶蛋的花痴女生！”靳风帅气地跳下课桌，一步一步地靠近豆月，迫人的身高让豆月很有压力。

　　他知道了，知道了！可是他的样子……不是很高兴。豆月略微低头，小心地揣摩靳风的表情。既然这样，要不要干脆直接告白？！

　　靳风靠近因他而更加不安的豆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淡漠的拒绝眼神把豆月盯得脸似乎要烧起来。

　　她绯红的围巾搭在米白色的外套上，下面是苏格兰格子的裙子，左手正紧张地攥着裙子的一角，单纯而温暖的眼睛低垂着，不敢看他。呵！有钱人家的女孩，不就是喜欢没事做，找人玩恋爱游戏吗？

　　靳风心一沉，笑容凝滞，可笑的是，自己不也正在为成为有钱人而努力？

　　豆月感觉呼吸困难，捏紧拳头，倔强地把头一抬，闭着眼睛，大声道：

　　“我喜欢你！

　　豆月微翘的睫毛紧张地扑闪，粉红的嘴唇轻抿，胸膛毫无节奏地起伏。她都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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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感觉起风了呢？

　　为什么感觉这句话藏了好久好久？

　　为什么感觉这句话不能足够表达我的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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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风浓眉轻挑，眼里暗光一闪。

　　渐渐……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讽笑，越来越深。他的笑容俊美得魅惑而不真实。

　　这时，西边绯色的天空渐渐黯淡，透着玫瑰色的暗红。

　　昏暗的教室里，这一刻却似乎因为靳风的笑容涌进了大量的光亮，一切如画面定格了一般。

　　靳风凝视着豆月紧张而期待的面容，专注而深刻。

　　良久……

　　他举步上前，微微前倾，凑近豆月的耳边，闻到了清爽的爽身粉的香味。

　　他的几缕刘海垂下来，薄薄的嘴唇微启：

　　“以后不要送了，因为……”

　　豆月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她小心地睁开眼，突然来到眼前的黑影，让她不自觉地向后仰，微微的潮湿感留在耳边。

　　她的耳朵麻麻的，脸早已红透了，一呼吸，鼻间满是冬天松柏的香味。

　　“因为……我讨厌你！”靳风简单地说完，欣赏着女孩瞬间僵硬的表情，嘲弄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一双冷漠黑亮的眼睛，更加深幽得看不清情绪。

　　豆月感觉体内的血液结了冰，冒着一阵阵寒气，而耳边的灼热感还在。她仿佛听不到自己声音地问：“为……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透着脆弱的颤音，仿佛是一碰就会碎掉的泡沫。

　　靳风仿若没有听到地侧身，向门口走去。

　　豆月忍住一阵阵汹涌而来的刀刺般的难受。

　　不能，她不能哭！豆月倔强转身，眼睛潮湿黑亮，隐隐有一抹伤痛。

　　她竭力地大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靳风的脚步终于停在门边，但他没有回头，逆着光，暗红的霞彩笼罩着他柔顺的头发，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残忍冷漠的声音传来：

　　“你不需要知道！”

　　一颗盘旋在眼眶里的晶莹的泪终于无声地落下，豆月的脸苍白如雪。

　　她……不需要知道！




第5节：第一站：校园公告栏(4)

　　还是……

　　他喜欢……

　　那个脸庞明艳眼神张扬的女孩呢？

　　眼前，光亮似乎一下被抽空了，绝望的夜色铺天盖地地淹来。

　　窗外的青松变成了狞狰可怕的巨人，嘲弄而怜悯地看着她。

　　呼……呼……

　　胸口好痛……

　　呼吸变得好轻……


　　凌晨的夜里，屋外漆黑一片。

　　似乎下起了大雨，叮叮咚咚打着窗户上的玻璃。

　　树被风吹得摇曳得厉害，透过窗户的玻璃在房内的地上投下可怖的晃动的阴影。

　　“喂？”

　　“妈妈，是我，月月。”

　　豆月坐在床上，环抱着膝盖，手指用力抓着话筒，似乎全身的力气就集中在这一点上，仿佛话筒就是她的救生圈。

　　床边一盏橙色的台灯，照出她眼睛里的潮湿。

　　她的话带着模糊不清的鼻音和没有节奏的呼吸声。

　　“有什么事吗，月月？”于蓝担心地问，赶忙在电话那边吩咐道，“等等，张秘书，能把会议延迟一下吗？月月，丽姨有好好照顾你吗？”

　　“嗯，”听到妈妈关切的话语，豆月心暖地点点头。

　　“月月，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于蓝心里隐隐不安。

　　“没有……妈妈。只是有点想你和……爸爸。”

　　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喜欢单手抱起她，在她惊恐的时候，爽朗地笑着说：“不要怕，月月。”

　　“你爸爸……他肯定也很想你。”于蓝声音轻柔。

　　“其实……其实，今天被扎了一根刺，好痛好痛！想哭。”

　　对，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心里，碰它，有恶魔般的回声，说着“我讨厌你，讨厌你！”

　　钻心地疼痛……

　　“傻孩子，还说会好好照顾自己，找丽姨帮你把它挑出来啊。”于蓝放下心。

　　“嗯，妈妈。”豆月笑起来，笑容虚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妈妈，你不知道，刺扎得那么深，那么深，挑不出来。

　　“妈妈知道，月月是很坚强的孩子。好了，妈妈要去开会了。”

　　“好的，妈妈，月月会很坚强！”豆月放下电话，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被窝，用力蜷缩成一团。

　　耳边有爸爸爽朗的笑声：“不要怕，月月！不要怕！”

　　豆月的心奇异地安静下来，嘈杂的雨声似乎也一下子隐去。

　　感觉夜那么深，那么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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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坚强的，因为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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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心痛地睡着，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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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滴着残余的雨水的草丛堆里，还有着尖细的虫鸣。

　　学校似乎很喜欢种青松，连外围都绕上了一排。

　　树干沧桑而挺直，经过一夜春雨的洗刷，更显出树叶里藏着的那抹嫩黄。

　　圣德高中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人潮一反平常地稀拉，大批的同学聚拢在宣传栏前。

　　豆月一早睡过头，急忙赶来学校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呼呼——”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豆月的喘息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心中暗想。

　　“你看，就是她，（三）班的……”一旁两个女生不住地低语窃笑。

　　“真的是太有勇气了……”又有一堆女生掩嘴讨论，不时地瞥她一眼。

　　“她？”一个男生不敢置信地指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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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月摸不着头脑地往人潮多的地方走去，想看个究竟。

　　迟到而已，这么大的批判影响力啊！

　　她疑惑地来到宣传栏前。

　　脸在看到几张照片的时候，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煞白煞白！

　　“豆月！”莫婷终于等到豆月，心焦地挤到她身边，想拉她离开。

　　可是豆月心里却震惊地响起一道雷，炸得她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耳朵里，耳鸣似的轰轰作响。

　　“豆月，我们走，回教室，别理他们这些无聊的人。”莫婷气愤地扫视周围七嘴八舌的人。


豆月咬着下唇，直到感觉到疼痛，才看向莫婷，眼神迷茫而令人心痛。

　　听觉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敏锐起来。

　　“告白被拒绝了，真是笑死人了……”

　　“靳风怎么会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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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唯一支持她勇敢生活下去的秘密被揭开了……

　　唯一让她幸福微笑的秘密成为了别人嘲讽奚落的话题……

　　豆月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双晶莹的眼睛颓丧地失去了光彩，粉淡的下唇有一排泛白的牙印。

　　但脊背仍倔强地挺得老直。

　　莫婷掰开豆月紧握的拳头，温暖的手包围住豆月冰冷的手，拉着她冲向教室！

　　“没事，向老师澄清就是，一定是哪个可恶的人在搞鬼！”莫婷担心地一直安慰着豆月。

　　班上同学看到豆月出现，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诡异地安静下来。大家都神色各异地盯着她。

　　豆月看向左前方离她三个座位远的位置，眼睛亮光一闪，又随即黯淡下去。

　　靳风趴睡在座位上，脊背微微曲起，修长的腿伸直在课桌下。

　　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啪！”莫婷猛拍一下桌子，气愤地看着事不关己的靳风，然后环顾四周。

　　周围似乎被莫婷的气势镇住，停止了议论。

　　“怎么，都做了还不允许别人说？”

　　一道尖锐的声音如此清晰地挑衅，是李莎莎！

　　她眼底闪出一抹厌恶的光芒，豆月凭什么来抢她的东西？昨晚的照片是她拍的，她绝不允许有人抢她看中的东西。

　　豆月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透着一丝脆弱和倔强。

　　跟随着李莎莎的音落，大家又哄笑起来。

　　“是啊，都闹了那么‘惊天动地’的事，大家开心地聊一聊嘛……”短发的麦琪耸耸肩膀，眼神戏谑地看向豆月，“我能不能采访一下我们的女勇士，告白被拒绝是什么样的感受。”

　　“切，用脚指头想靳风也不可能喜欢她……”一向温婉的侯琴琴不齿地轻笑。

　　李莎莎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到豆月的视线，她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大的讽笑，眼神张扬地挑衅，然后轻蔑地拨弄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指甲，偏头的时候，露出左耳上的三颗水钻，光芒冰冷而刺目。

　　“不是的！”莫婷的声音极有气势，她推推眼镜，一字一顿地说，“昨晚，我一直和豆月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照片上的事。一定是谁看豆月不顺眼，才做出这种无聊的事。”

　　莫婷转头看向豆月，用眼神示意她配合。

　　豆月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莫婷，她要附和吗？

　　全班的人都看向她，期待着她对这一句话的回答。豆月不知不觉又看向靳风趴睡的修长身影。

　　也许，只要回应莫婷的话，她就能平息所有的谣言，她的秘密将再次成为秘密，她还能单纯地维护她的小幸福，可是……

　　可是……

　　“呵呵，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谁又会相信呢？”李莎莎抓住豆月态度不明的这一刻，想要再一次引起同学们的议论。

　　“我愿意相信！”

　　全班的人都安静下来。

　　“班主任！太好了，豆月。”莫婷看见班主任出现在教室，并且出声支持，放心地坐下。

　　李莎莎不甘地瞪了莫婷一眼，无奈地转回身。

　　一身银灰色长衣长裤的班主任秦老师微笑着走上讲台。她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短发，额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目光严肃认真地看着豆月。

　　不知道怎么，豆月却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

　　“豆月，你上台来解释一下，好吗？老师相信你，只要你说一句‘你昨天确实和莫婷在一起’，那么老师愿意帮你澄清一切！”

　　班主任话语亲切，可是透着一股无形的魄力，这……似乎更像一句命令。

　　“说出来，就没事了！”莫婷鼓励地拍了一下豆月的手臂。

　　豆月缓缓起身，心中的不安扩大，脚步沉重。

　　走到左前方第三个座位远的位置，豆月顿了一下。墨黑色的头发的主人把脸埋在了臂弯里，柔柔的发质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第7节：第一站：校园公告栏(6)

　　为什么为什么……

　　她感觉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呢……

　　还是他根本就不屑理会她……

　　豆月似乎还能看到他桌子下嘴唇弯到恰到好处的讽笑，令人心痛而受伤……

　　豆月捏紧拳头，骄傲地抬头从李莎莎的课桌旁走过，倔强地挺直背脊站在同学们面前。

　　班主任把手搭在豆月肩膀上，可亲而温和地看着豆月。豆月是一个乖巧的学生，况且她妈妈又给过学校很大的资金帮助，所以她决定先稳住班上学生，然后与豆月长谈，告诉她早恋对学校的校风还有自己的学业都是很不利的。

　　“你自己向大家解释一下！”

　　豆月环顾四周，全班的人都期待着她的回答。莫婷举起拳头，无声地喊着“加油！”李莎莎看好戏地环抱着胳膊看着她。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视线，冷漠而嘲讽，有趣地打量着自己。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豆月胸口不断地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侧在腿旁的两只手的指甲嵌肉，生生疼痛！

　　他……那是什么眼神？！！

　　靳风在李莎莎发言的时候就醒了。他一开始是很不愿意卷入无聊的是非之中，即使主角之一是他；而现在，情况似乎变得有趣多了。

　　他墨黑如玉的眼睛闪着有趣的光芒，定定地看着豆月，似乎在欣赏一出好笑的闹剧，轻松惬意地仰靠在椅背上。

　　这个昨晚紧张而羞涩地向他告白的女孩，口口声声坚定地说喜欢他的女孩，穿着苏格兰格子裙、眼神纯真温暖的女孩，现在还会像昨晚那样执著吗？

　　那样的眼神像刀，把豆月的心狠狠地划伤了，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觉得有趣的时候，用看戏的眼神敷衍几下吗？

　　豆月眼里倔强地疼痛，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微闭眼不去看那张让她心痛得难以呼吸的脸，一股气堵在胸腔里。

　　半晌。

　　“昨天照片的事……”

　　豆月再次睁开眼睛，看见莫婷紧张期待的关心眼神，心里一暖，于是猛地深吸一口气。

　　“昨天照片的事，是真的！我向靳风告白了，因为……”

　　“够了！”班主任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豆月，手失去力道地往旁一推。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真是她做的……”

　　“不要脸……”

　　“你看，快气死班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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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月脸色苍白，腿早已失去支撑的力气，因为班主任的一推而跌倒在地。

　　她抬起头，眼睛因为一层雾气而闪出倔强的光芒，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血丝。

　　她的脸那样苍白。

　　唇色却鲜艳如燃烧的烈焰。

　　看到莫婷失望气急的目光，豆月唇边泛起淡淡的微笑。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句否定的话，只要一句！她就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她的座位上，可以继续捉弄莫婷说“瞧你瞎担心的”，可以继续默默幸福地看着靳风的背影，继续好好开心地生活！

　　可是……

　　可是……

　　可是她是喜欢他啊，为什么要撒谎说不是？为什么要他那样嘲讽地看着她？！

　　靳风看着狼狈倒在地上的豆月。

　　有微微的阳光照进来，豆月虚弱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有着极美的不真实感，似乎就要消散在那一束淡淡的阳光中。

　　她的眼神望向他，有一种极重的哀伤与心痛，靳风突然被那股沉沉的东西禁锢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我喜欢靳风！很喜欢，很喜欢！”豆月继续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深深地望进靳风的眼底，有着令人折服的坚定和倔强！

　　“呼！”

　　周围抽气声不断，谁也没有料到豆月会当着全班、以及班主任的面告白！

　　“豆月，你够了！你这样严重影响学校的风气，会被学校开除的，你知道吗？”班主任厉声斥责，眼神似利刃，气大地盯着豆月。给她台阶下，还不赏脸！

　　靳风瞳孔紧缩，突然站起身，修长的身躯、帅气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情绪的冷漠眼神，牵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的耳旁有一道声音不断地重复。

　　“因为，我喜欢靳风！很喜欢，很喜欢！”




第8节：第一站：校园公告栏(7)

　　“因为，我喜欢靳风！很喜欢，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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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如一道道魔咒要唤醒蛰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靳风手指微曲，薄薄的嘴唇残忍地说：“秦老师，不管豆月受到什么处分，请先允许把她调班！她这样，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

　　“……请允许把她调班！她这样，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

　　“……请允许把她调班！她这样，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

　　……这句话像巨大无比的车轮，碾着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疼痛入了骨髓！

　　豆月的唇似乎要滴血，泛着奇异的深红，眼睛受伤地看着靳风无动于衷的冷漠的脸。

　　原来，原来……

　　原来他真的这么讨厌她！

　　“咳咳……这个，这个，我会向校长说明的。靳风同学你先坐下！”班主任开始同情豆月，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无情的男孩啊？

　　靳风似乎没有听到班主任的回话，依旧站着，俯视着豆月明显越来越虚弱的脸色。她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黯淡无神；垂下的纤长睫毛像失去生命力的蝴蝶的翅膀，在脸上投下阴影；胸膛急剧地起伏着。

　　靳风的心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莫名其妙地有种揪心的感觉。

　　他索性把头偏向一边，望向窗外，拉开椅子，弄出极大的“吱——”声，第一次露出除了嘲讽以外的不明表情坐下。

　　李莎莎回头，极为做作地对靳风温柔一笑。

　　“你、你们太可恨了！该死！豆月你解释啊！你昨天明明和我在一起！”莫婷气愤地站起来，一头自然卷的头发张扬地显出她的愤怒！大大的单眼皮眼睛心疼地看着地上的豆月！

　　“不用解释了，她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李莎莎深刻的五官，笑起来极其妖娆，眼神轻蔑地回视莫婷。

　　豆月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在眼前悄无声息地变幻着形状。同学们一双双眼睛同情、嘲讽、怜悯地看着她……

　　他们在说什么呢？

　　为什么都要这样看她？

　　一切一切如潮水般淹过来。

　　呼呼……

　　呼吸好轻……

　　额上不断地有汗冒出来……

　　心好像被撕裂般地疼痛……

　　她听不见，听不见，她要离开这里……

　　豆月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终于瘫倒在地。

　　模糊中有莫婷心急的叫唤声，乱成一团的脚步声……然后她被一个坚实的胸膛抱在了怀里，怀里有着令人安心的冬天松柏的清香……

　　感觉有阳光温柔地抚触她的脸，有风绕进她无力的手指中，还有耳边能听到一个有力的心跳声……

　　她是不是……

　　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呢？

　　是不是神也在怜悯她，想带她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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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二站：咖啡店前(1)

　　第二站：咖啡店前

　　死亡亲吻过脸颊

　　天空万里无云，颜色澄澈如深海。

　　渐渐地，太阳开始炙热起来，连一丝风都感觉不到。

　　站在操场外的同学焦躁不耐地学着太极拳，姿势各异地推攘。

　　教室内的李莎莎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课桌，明艳的脸看不清情绪。慢慢地，食指的敲打节奏越来越快并且凌乱起来。她猛地站起身，一双欲望强烈的眼睛闪过怨恨的光芒。

　　靳风走进教室，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额前的刘海划过眼睛，闪烁着几许不明的光芒。他的呼吸有丝紊乱，嘴唇轻抿，不由自主地看向豆月的课桌，怔了一下。

　　“沙沙……”手与布料摩擦的声音。

　　李莎莎的手用力抓住了靳风的手臂。

　　“你喜欢我，是吧？”佯装傲气的语调里的几分颤抖泄露了她的在意和不确定。

　　“……”靳风没有转身。

　　半晌，那样令人窒息的沉默，让李莎莎以为他再也不会回答。

　　可是他开口了：“照片是你贴在公告栏的？”

　　“……”李莎莎偏头，高傲不允许她承认，昨天她在等靳风的时候，发现豆月回到了教室，于是就将发生的事情用手机拍了下来。

　　“你不觉得做得有点过分吗？”

　　“过分？”李莎莎听到靳风的话，语调突然拔高，“靳风，你因为她而责怪我吗？那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这样做，是因为在乎他，是因为她想警告豆月，不要再喜欢靳风。他……不明白吗？

　　“回答我！”李莎莎侧身，想看靳风的眼睛。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她若即若离，又在刚才……急切地抱着豆月去校医室？

　　李莎莎心急地找着答案，眼睛在靳风的脸上搜寻。她有点害怕，因为当靳风抱着豆月的时候，她从他冷漠的眼里看到了紧张。

　　她的怒气让靳风微眯起眼，从墨黑如玉的眼瞳中间晕出温柔的光芒。他的视网膜里快成像出一个人的身影，隐约可以感觉她美丽的面容、飘忽得令他心悸的眼神。靳风忍不住欲抬起手去抚摸她海藻般的头发，想去感受那长发的浓密与顺滑。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李莎莎笑开了眼，眼里流露出蔷薇般妩媚的流光。她就知道，她不会输给豆月。

　　靳风的手就在这时停住了，手指落寞地僵在了空气里。眼前模糊的影像如泡泡无声地破裂在空气里，温柔从靳风的眼里退得如此迅速：

　　“我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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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为什么月月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睡着呢？月月害怕！”一间白色的病房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哭声。

　　“爸爸也是因为睡着了，就离开了月月。还有小狗狗非非睡在我怀里，也没有醒来。”穿着白色病服更显瘦弱的小女孩一双大大晶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写着无助与害怕。她不停小声地哭泣着，怀里抱着一个白底亮瓷的花盆。

　　“不，我要爸爸……呜呜呜。”小豆月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妈妈，于蓝。

　　“豆月，乖，不要哭。”于蓝轻蹙的眉泄露了她的忧心，不知如何安抚豆月的她只好求助般地看向床沿边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

　　“丽姨……”

　　丽姨是豆月家的管家，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微胖，头发有点花白，穿着朴素的衣服，面容十分地慈祥和蔼。

　　她拍拍于蓝的手：“我来，你放心！”

　　“乖，不要哭了。爸爸知道月月哭会生气的哦！昨天月月的爸爸打电话来了哦，他说只要月月好好照顾花盆里的叫‘永远’的种子，天天给它浇水，在它发芽的时候，爸爸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可是种子为什么叫‘永远’呢？”豆月偏着头问丽姨，昨天爸爸来过电话了吗？

　　“因为爸爸希望他最宝贵的月月能永远快乐，永远幸福，而他会永远爱着月月啊。而且，月月会睡着，是因为……”丽姨巧妙地停顿下来，让哭着的豆月马上止住了哭声，好奇地瞪着她。

　　“是因为什么，丽姨？是不是因为月月生病了？”豆月着急地询问，然后撇嘴，委屈地叫嚷，“我不要生病！呜呜……”

　　“是因为我们的月月是睡美人啊！”

　　一句话让小豆月瞪大了眼睛：“是那个玫瑰城堡里睡着的公主吗？”

　　丽姨郑重地点头：“是啊，月月是睡美人，也是我们的公主。会睡着是因为月月在等待来救你的王子啊！”

　　“月月也会有王子吗？”

　　“当然，所以月月要开开心心地、快乐地等待王子。喜欢哭的睡美人王子可不喜欢！”

　　“嗯，月月不哭了！”小豆月坚强地擦掉眼泪，笑起来，露出左边嘴角浅浅的梨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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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后，豆月知道了那是丽姨为了安慰她才说的一个美丽谎言，她知道了花盆里的化石种子永远不会发芽，可是……可是她真的遇见了她的王子，她真的很幸福。

　　他有着墨黑的头发、冷漠的眼神、修长的身材，他俊美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可是他的心里好像藏了一个秘密，所以拒绝别人的靠近，但是、但是……

　　她会耐心地等待……

　　等待……

　　“呼呼……”

　　豆月慢慢睁开眼，感觉睡了好久。

　　进入眼帘的是一室简单的白。

　　左边窗户摆着一盆玉兰，开得正娇艳，散发着阵阵清香。似乎已经将近傍晚，因为有红色的霞光从窗户外射进来。


“豆月，你醒了！”莫婷抓住豆月的手一紧。

　　“我睡了很久吗？”豆月看见了莫婷担心的神色，虚弱地对她微微一笑。

　　“都放学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送进医院了。”

　　“没事，我很好。”豆月微微发怔，“是谁把我送到这里的？”

　　记忆里令人心悸的心跳声……是他吗？

　　“啊……是班主任啊！”莫婷目光微闪，她才不会说是那个无情的靳风呢！

　　豆月眼神黯淡下去，起身找鞋。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莫婷拿起豆月的外套，心里觉得豆月怎么那么傻呢！

　　“我要去找他，找他道歉！”豆月语气里透过一丝坚定，苍白的脸隐藏着难过，却透着一股执著。

　　她就这样瞅着莫婷。

　　认真无比地瞅着。

　　眼睛因为这个决定散发晶莹的光彩。

　　“谁？”莫婷都被这样的神情瞬间打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豆月。


　　天已经黑了，街上亮起了一盏盏橘黄色的灯。

　　在安静矗立的电梯房住宅区对面，一个圆圆的鼓状招牌亮着，写着“Wait咖啡店”，非常地醒目。

　　店面是整片透明的玻璃窗，里面安静地亮着几盏由格子布罩着的灯，恬淡而舒适。

　　这时候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隐约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段时高时低的优美乐曲。

　　“豆月，你真的要找他道歉？”莫婷用有些抓狂的声音低吼。当她跟着豆月来到这里，才知道豆月要道歉的对象是靳风。天啊，豆月有什么好抱歉的？该说对不起的是靳风！

　　豆月没有回答，一脚一脚地踢着街边的小石子。她理解莫婷的心情，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豆月！”莫婷抓着豆月的肩膀，戴着黑框眼镜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担心，“或许我不明白你对他的感情，可是你不要再喜欢他了。他不会喜欢你的！他只会带给你伤害！”

　　对，就要这样直接，再考虑她的感受，她就永远不会清醒！莫婷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风轻轻地吹拂着豆月的刘海，她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

　　也许，莫婷说得一点也没错……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喜欢我……

　　也许，他只会带给我伤害……

　　可是……

　　可是，如果喜欢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因为受到伤害就能停止，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就能消逝，那该多好！

　　“其实她说得很对，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一道在夜里分外冷漠的声音传来。

　　豆月一怔，一转身就看到靳风站在她身后。

　　即使是在黑色的世界里，她仍能用心完整地描绘出他的轮廓。那样轻微的讽笑，那样迫人的身高，让豆月的心渐渐加速跳动起来。

　　“对不起！”豆月深深鞠躬，声音急促而紧张。

　　空气顿时停滞下来。

　　靳风看着眼前略微低头的女孩，从咖啡店射出的灯光打在她的右侧，刘海下的睫毛紧张地颤抖，在她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

　　“对不起，今天的事造成了你的困扰。”豆月的话短促而真挚。

　　“豆月！”莫婷气急地喊着，你真是一个傻瓜！傻瓜！你知道吗？

　　“呵呵……”靳风喉间溢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有什么困扰的？校长不是已经申明此事纯属虚构吗？”

　　下午校长出面，给此事做了很好的解释。班主任还找他谈话，说豆月就留在原班，靳风如果有意见，可以自己转班。

　　这就是有钱人的办事效率吗？靳风弯起唇角，是在讽笑别人还是自己呢？自己不是也在努力变成有钱人吗？

　　清寒的夜风吹起，他的笑声像把锋利的冰刃！

　　豆月听出他笑声中的嘲讽，脸色愈加苍白，身体微微摇晃。

　　“你笑什么笑？”莫婷气愤地对靳风吼，拉住豆月的手臂：“豆月，你道歉道完了，现在告诉他，以后你不会再喜欢他。”

　　“莫婷……”豆月瞪大眼，不知如何接话，慌乱地看着莫婷。




第11节：第二站：咖啡店前(3)

　　“你知道吗？我讨厌你喜欢靳风，讨厌你因为喜欢他而弄得这么狼狈！所以，现在你就做一个选择。你是选择我和你之间的友情，还是靳风永远不会喜欢你的爱情？你说！”莫婷松开拉着豆月的手，推推眼镜。她在生气，生气豆月喜欢这么无情这么坏的人。

　　豆月无助地看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靳风，又看看明显在生气的莫婷。

　　心在撕咬，这要她怎么选择？

　　莫婷的话像把大刀，无论怎么选择，都似乎要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切断。

　　夜风很凉，沉默在三个人之间弥漫开来。

　　此刻，咖啡店里正放着《梁祝》，旋律悠扬凄美。

　　慢慢，节奏越来越缓，曲调也越来越让人哀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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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终。

　　“你们慢慢选择，我就不奉陪了。”靳风嘴角笑意很深，他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怎么也傻了，陪他们玩毫无意义的选择题！

　　看着豆月在黑暗中纤细瘦弱的身影，靳风眼里蒙上一丝的困惑，但是仍然轻笑着转身。

　　豆月凝视着靳风的背影，看着那一抹微亮的白慢慢地被黑暗吞噬，一种强烈的恐惧和不安笼罩在她的心里。

　　。

　　心跳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小心——”

　　强烈的车灯照射着靳风的眼睛，那样地直接，那样地彻底，让他来不及伪装冷漠。在将近死亡、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时候，他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狠狠地拉到了很久以前。视网膜前有模糊的黑白画面飞速地翻动，让他的心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身影在不断地快速成像。

　　渐渐地……

　　一双深幽潮湿的眼睛浮现，有着罂粟的颓美。

　　那双眼睛瞅着他，飘忽得看不出情感，却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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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是不是要去见她了呢？

　　靳风缓缓闭上墨黑的眼睛，嘴角有一抹释然的动人心魄的笑意。

　　电光石火间，突然，他被一个人紧紧抱住，大力撞到一边。他能感觉到那个人身躯的娇小，和一种不要命的执著。

　　卡车擦过衣角而过，呼啸的风声撕裂了耳边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把耳朵割得生痛。

　　刺目的灯光已经带走了死亡的恐惧。

　　摔倒在地时他们只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豆月！”莫婷一颗心提到了喉间。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豆月不要命地朝靳风冲过去，庞大的卡车速度飞快。在强烈的车灯照射下，纤瘦的豆月抱住了靳风，强大的冲力让他们滚到了一边。

　　“呼——”

　　眨眼间，卡车呼啸而去，莫婷呼吸都停止了。她看到豆月抱着靳风狼狈地倒在了地上，与死神擦肩而过！

　　她……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就是因为喜欢靳风吗？喜欢得可以让她放弃生命吗？

　　莫婷眼神复杂，她不甘心地承认她被这个傻瓜感动了。

　　她的眼睛慢慢氤氲出雾气，暗闪着担心的光芒。她紧抿嘴唇，转身离开的时候，心还在不停地叫喊着：“傻瓜！傻瓜！傻瓜……”

　　靳风被一双坚定的手臂拥住，把他带离了死亡，飞驶过去的卡车扬起的风使他的头发翻飞。

　　在落地的时候，他仍然被箍住他的身体紧紧地护住，背后温热的身体竟有着被妈妈呵护的温暖。那种温暖透过脊背传达到心里，让他的心尖都酸涩地疼痛着。

　　他站起身，感觉手中握着的手异常冰凉，还有一种湿黏感。

　　豆月不稳地站起身，这时才感觉胳膊上的疼痛，还有黏稠的液体顺着胳膊流到她与他相握的手心。

　　她闻到离她很近的身躯传来的冬天松柏的清香，还有……还有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健康有力的心跳。

　　刚刚，当卡车飞驰而来的那一刻，她以为他会死掉。她惊恐得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不假思索地就冲上前去撞开他，而现在幸好没有，他没有出事……健康地站在这里，站在她的面前。

　　“你……你不怕死吗？”靳风仍然没有动，有丝困惑的声音泄露他的情绪。



第12节：第二站：咖啡店前(4)

　　他静立挺拔得像一棵松柏。

　　墨黑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眼前的小巧苍白的脸，眼里有一丝炙热的光芒。

　　他薄薄的、棱角分明的唇紧抿，身上浓郁的黑和冷漠融合，像地狱里的撒旦，帅气得让人甘愿停止呼吸。

　　半晌。

　　“为了你，可以不怕！”豆月喉咙有些嘶哑，望向在深夜里仍然亮得让她心悸的眼睛。

　　“为了你，可以不怕！”

　　“为了你，可以不怕！”

　　她的嘴苍白得像快凋零的娇嫩花瓣，可她的眼睛却清澈如泉，里面看不到一丝后悔，只有誓死不回头的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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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突然变得很柔。

　　风里有令人舒缓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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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到处贴满大幅明星海报的房间。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温柔地看着眼前在他怀里的人。

　　温柔而专注。

　　专注得仿佛眼前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美丽的、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深幽潮湿，有着罂粟的颓美。

　　一束自然卷海藻般的长发，在他指间缠绕。

　　她拿着一本漫画书，是的，她很喜欢看漫画。她感到他的目光觉得受打扰地把头埋在他脖颈，让丰厚的头发搔痒着他，让他受不了！

　　他轻轻推开她的头，握住她的手，认真的眼睛如上好的晶石：“我喜欢你！你呢？”

　　“我也喜欢你啊！”她的眼神飘忽，似乎觉得这是很多余的问题而笑了起来。

　　他突然心里一阵紧张，但是他淡淡地笑着掩饰：“你可以为我死吗？”

　　她抬头看着他，想知道他的表情。

　　可是他眼神闪烁，他害怕让她知道他的在乎。

　　她笑了，笑得迷离。

　　她跳下他的大腿，来到窗户前，似乎感觉有点冷地抱紧手臂。

　　风吹起浅蓝色的窗纱。

　　吹起她黑色纱裙的裙角。

　　白皙的腿与黑色的纱裙交织成诱惑的旖旎。

　　“你呢？”良久，她问。

　　他眼里写满了失望，可是她没有回头。

　　“我不会。”只有他自己听出他话里的不确定，以及心虚。说出来，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地落寞。

　　“我也不会!”她回过头来，笑得张扬，眼睛里盛开出一朵美丽妖娆无比的罂粟花，让他刺目地微眯眼，“我不会把生命浪费在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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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风温柔地抬手，轻轻地拨开豆月额前的刘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他墨黑的眼睛如上好的晶石那般闪亮，专注地看着豆月。

　　为什么……

　　为什么记忆中期待的答案，眼前的女孩却如此坚定地说了出来？

　　她明明因为害怕，嘴唇苍白得像快凋零的娇嫩花瓣。

　　她的眼睛却清澈如泉，里面看不到一丝后悔，只有誓死不回头的执著！

　　夜好安静。

　　风很轻。

　　靳风迷失在豆月黑亮的眼眸里，陷入了迷惘……

　　

　　第二天

　　一大早，天空清清朗朗的，不见一片云朵。

　　花坛里栀子花的嫩叶青郁青郁。

　　过道上打扫的学生吃惊地看着一阵风似的追逐着的两个人。

　　前面的女生骑着一辆暗红色小巧折叠式的脚踏车，风扬起她长长的自然卷头发，黑框眼镜下的一双单眼皮眼睛冷静中带着点生气，腿加速地往前踩。

　　后面的高中女生扎着清爽的马尾，齐齐的刘海下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双颊因为追跑而产生运动的红晕，可爱得让人想帮她拦下前面的脚踏车。

　　终于。

　　“呼呼……”

　　“莫婷！”豆月抓住脚踏车的后座，撒娇讨好地仰着脸。

　　“哼！”莫婷停好车，抱起一叠课本，冷漠地绕过正面的豆月。

　　豆月闭上眼，吸气，算了，糗就糗这回吧！

　　“莫婷，我很喜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豆月的脸都红透了，感觉树上的小鸟都会起鸡皮疙瘩而掉下来。她小小心地睁开右眼。

　　“啊！！！”眼前是放大数倍的莫婷生气的脸。


第13节：第二站：咖啡店前(5)

　　“你啊！你知不知道？”莫婷用手指戳着豆月的前胸，步步上前紧逼，“昨天你的行为等于自杀啊！你知不知道你很傻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她为什么手指都连戳着同一个位置呢？豆月有点吃痛地抓住莫婷的手，在听到她说担心的时候笑开了眼，心里暖烘烘的。

　　那样纯真的笑容让整片天似乎都要迸出阳光来。

　　“笑什么笑？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很肉麻耶！”莫婷搓搓手臂，受不了地翻白眼。真拿这张纯真无害的笑脸没辙！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豆月调皮地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呃……很冷！”莫婷故意打了个寒战，随即看到豆月手中的纸袋，便疑惑地问，“带的什么？”

　　“爱心午餐！”

　　看豆月甜蜜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是带给谁的。

　　“你啊！无药可救了你！”莫婷捧起书本，就往豆月的脑袋砸去。

　　豆月讨饶地向后缩，撞到一辆自行车上。

　　“砰！砰！砰……”

　　整个车棚里的自行车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辆接一辆地倒在了地上。

　　豆月和莫婷感觉不妙地相互望着，异口同声：

　　“惨了！”

　　

　　午休时间，教室里空荡荡的。

　　一张张课桌上一叠一叠的书和学习资料歪歪扭扭地堆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没有丝毫的风从窗口吹进来。

　　靳风低垂着头，认真地在做着数学习题。

　　他俊美立体的脸紧绷，只有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眼里有着执著的坚定，似乎任何题目都别想难倒他。

　　突然，他停住了笔，浓眉紧皱。

　　时间似乎就在此刻静止，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打破的肃静。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喽！”一道笑盈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靳风霍然偏过头，眼神里还有着难题带给他的困惑。

　　女孩挡住了刺目的亮光，靳风只看到她弯月般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睛，笑起来的嘴角可爱地微微咧开，露出左边米粒大小的梨窝。她扎着清爽的马尾，马尾柔顺地垂下来。

　　空气中飘来阵阵饭香。

　　没有太阳的天空，有着磨人的燥热。

　　而眼前的女孩的眼睛里有着轻柔的笑意，像阵清爽的微风。

　　靳风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天——

　　“你……你不怕死吗？”

　　“为了你，可以不怕！”

　　“为了你，可以不怕！”

　　“为了你，可以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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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很安静，外面熙熙攘攘的一切似乎离得很远。

　　他墨黑的眼睛更为幽深，让人猜不着情绪。

　　“我带了饭，靳风，你要不要吃吃看?”豆月笑着双手递出一个蓝色的双层塑料饭盒。

　　说出这句话，她娇羞的脸布满了红晕。当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感觉有风掠过她的心尖，让她的心一阵悸动。

　　“砰！”前面的课桌弄出好大的声响。

　　李莎莎吹着刚涂好的蓝色指甲，转过头来，明媚的眼神停在豆月的饭盒上：

　　“啊！肚子好饿哦，靳风！”李莎莎抚着肚子，眼睛哀怜地看向靳风。

　　“是吗？……那你吃吧！”靳风面无表情地从豆月的手中接过饭盒，递给她。

　　他强力压制着内心涌起的一股躁动，极力忽视着豆月此时眼里的受伤。

　　他的眼里蒙上一层阴郁，心里有一道陈旧的伤口慢慢一开一合。

　　豆月喜欢他，似乎不顾一切地喜欢。可是他……还能喜欢人吗？

　　一抹魅惑而嘲讽的笑出现在靳风的嘴角，一瞬间，靳风俊美得惊心动魄。

　　或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

　　那些，都只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靳风的眼神阴晦难懂，透出冰冷的狠绝。

　　豆月的笑容僵住了，双手空空突兀地停在半空中。眼前的靳风突然变得令人害怕，变得比以往更加陌生了，离她好远好远……


第14节：第二站：咖啡店前(6)

　　她努力微笑，缩回手，眼底隐隐闪着受伤的光。

　　“哇！好丰富的菜哦，有红椒、有煎蛋、还有红烧鱼！想不到豆月的手艺这么好！”李莎莎打开饭盒，用筷子使劲拨弄，憎恶地把饭盒里面的食物都戳得碎碎的。

　　而每一下似乎都戳着豆月的心。

　　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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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又突然没胃口了，唉！”李莎莎支起一边的下巴，丰润的嘴唇拉开妩媚的笑，无可奈何地看着豆月。

　　眼睛里是张扬的挑衅。

　　“那就还给我吧！”

　　“好啊，接好了。”

　　李莎莎捧着饭盒的手在接触豆月的手指尖时，张开——

　　“砰——”

　　饭盒摔在地上，饭菜摔了出来，鲜红的辣椒、嫩黄的煎蛋、还有金灿灿的红烧鱼……零碎地躺在了地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冒出的热气慢慢升腾，慢慢地……氤氲了豆月的眼。

　　“说了要接好嘛！真是！弄得满地都是油！”李莎莎语气尖锐地责怪着。

　　豆月的手慢慢曲卷，握紧。

　　只觉得昨晚做菜时手心被油溅到的地方生痛生痛。

　　豆月眼睛里愤怒的光芒暗闪。

　　靳风翻动书页。

　　似乎眼前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淡漠。

　　他的鼻子坚挺如山，下巴线条流畅完美，拒绝的冷漠却比以往更甚。

　　豆月抓住李莎莎的手：“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好痛！”李莎莎皱紧眉，貌似很痛地咬着嘴唇。

　　豆月惊诧，这也装得太离谱了吧？她根本没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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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豆月疼痛出声，脸瞬间苍白如纸！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上臂。

　　她紧咬下唇，心痛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看到了李莎莎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她的眼睛异常清亮，倔强地不愿转过头。

　　不愿……

　　但，手臂上的力道加大，疼得她不得不转头。

　　是……

　　靳风！

　　他的眼睛黑幽，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从深处流露出一种厌恶。

　　豆月眼里静静流淌着忧伤，薄薄的长袖下隐藏着缠着纱布的伤口，她似乎能感觉到此刻那里正在裂开，浸出殷红的血液。

　　疼痛传至每一根神经末梢。

　　昨晚，或许又是上帝给她开的一个幸福的玩笑……

　　昨晚……

　　昨晚的他，在黑夜里俊美得像来自地狱里的撒旦。

　　他轻轻地拨弄她额前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温柔得似乎自己是一件珍贵的瓷器。

　　他的眼光温柔似水，如上好的黑晶石，灼灼发亮。他鼻间呼出的叹息百转柔肠，有着让人燃烧的炙热。

　　可是……

　　现在……

　　“放开她！”靳风的声音冷凝至冰点，眼神残忍至极地淡漠，“还有，如果昨晚你有什么误会，抱歉！以后——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了！”

　　有一种锥心的痛，不断噬咬着豆月的心。她似乎跌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深渊，黑暗的晕眩感模糊了她的眼睛。

　　“呼呼……”

　　她无力地垂下抓住李莎莎的手。

　　那样无力以及漫长。

　　无力得如呼吸那样轻……

　　靳风感觉到了手中臂膀上的黏湿感和微微的颤抖，他心中一阵慌乱，赶紧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那是……昨晚她为了救他，被卡车擦伤的伤口。臂膀处米白色的长袖被血染红，就像一朵晕染的花，越开越大，瑰丽得触目惊心。

　　靳风不敢去看那一抹殷红，却抬眼就望进了她脆弱失望的眼睛里，让他的心狠狠一颤。

　　他逃避地把头冷漠地转向一边：

　　“你该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豆月无力地撑在靳风的课桌上，带着些许奢望的眼神望着他的侧脸：“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嘴角努力绽放的笑苍白无力，似乎随时都会无声地破裂消散在空中。

　　靳风的眼睛神色莫测。

　　“你自己不觉得你脸皮很厚吗？”李莎莎推着豆月，一脸的厌恶，“不断地用装可怜来博取同情，你不恶心，我都替你恶心！豆月，我今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靳风，他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


第15节：第二站：咖啡店前(7)

　　“够了，你不要说了！”豆月佯装坚强的心在一点一点地瓦解，充满雾气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

　　豆月垂下头，纤瘦的身体无助地颤抖，似乎一阵风就要将她吹倒！

　　够了，够了！

　　她只要想单纯地喜欢一个人……

　　她只是想在她余下的短暂生命里幸福地生活……

　　连这个小小的奢望都不能有吗？

　　靳风忍不住回过头，俊美的脸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一种情感，紧绷紧绷！

　　当他的双手快不受大脑控制、想要往前伸、往前扶住豆月的时候——

　　“咚！”

　　豆月垂回腿边的手扫落了一只黑色的钢笔，它掉到了课桌下面，黑色的笔帽壳都摔碎了。

　　靳风和豆月同时专注地看着那只笔。

　　李莎莎曲起右手四指，欣赏着涂好的蓝色指甲油。

　　天气都有些微燥。

　　仔细聆听，似乎还有外面草地里同样焦躁的虫鸣。

　　挺直暗绿的松柏没有一丝的晃动。

　　可是慢慢地，以靳风为中心，四周开始弥漫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的眼里凝聚着一股强大的风暴。

　　豆月感觉到他身上迫人的压力和……怒气。李莎莎也奇怪地看着靳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豆月连忙蹲下，失措地捡着笔帽的碎片。她能感觉靳风发怒的原因是因为这支钢笔！

　　“你滚！”靳风对着豆月怒吼出声。

　　第一次，靳风第一次露出冷漠以外的情绪。他的脸冷峻得骇人，墨黑的眼睛里袭卷着暴风雨似的怒气，

　　李莎莎瞪着明艳的眼，呆呆地看着他。

　　地板被一滴一滴落下的泪水滴湿了，晕出一小点一小点的水圈，豆月再也抑制不住她的眼泪了。她捏紧拳头，掌心被尖锐的塑料碎片割得生痛。

　　周围的一切都异常安静。

　　能听到靳风不断起伏、散发着怒气的喘息声。

　　“豆月！”

　　从图书馆回来的莫婷站在教室门口，不明所以地看着蹲在地上的豆月，然后在看到她胳膊上的殷红的血迹时吃惊地瞪大眼：

　　“豆月——你！”

　　豆月将脸埋得更深，擦擦下身的裙摆，没有勇气再看靳风满是怒气的脸，站起来，努力地对莫婷灿烂地微笑，慢慢走近她。

　　苍白的脸，一抹勉强的笑意扯在脸上，那样地虚弱和伤心。

　　尽管在笑，可是不断有晶莹的泪从脸上流下来。

　　她的眼里流淌着深深的受伤与悲哀。

　　莫婷捏紧拳头，心疼和愤怒和着外面的亮光强烈地迸发出来。这个傻瓜！傻瓜！老是学不乖，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往冰山上撞！

　　“我笑得很失败，对不对？”豆月声音干哑地问她。

　　“是不是他们又在欺负你？”莫婷刚要踏进教室为豆月讨回公道的步子被豆月止住了。

　　豆月的手冰凉冰凉。

好看！+油哦！

　还有着轻微的颤抖。

　　没有一丝的力气，却把莫婷生生地阻止了。

　　“笑得简直难看死了！”莫婷反抓着她冰凉的手，看见不远处地上的饭菜，语气怜惜地说道，“没吃饭吧？走，我们去吃饭！”

　　豆月就这样被莫婷拉着，像完全失去了主意的孩子。

　　

　　靳风蹲下来，专注的眼里似乎只有那支摔碎的钢笔。

　　其实钢笔的笔尖早已钝掉，不能再写字了。这倒好，现在彻底用不着了。靳风笑容涩涩的，手紧紧握住残留的笔身，然后慢慢松开，把它装进了笔盒。

　　他还是在意的吧，不然刚刚怎么突然爆发那么大的怒气？

　　“靳风，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李莎莎上前圈住靳风的胳膊，明艳的脸上柔情似水地笑着。现在她彻底地赢了豆月一仗！

　　靳风略微推开李莎莎，神情淡漠。

　　他整理好课桌，道：“走吧！”

　　李莎莎欢喜地继续缠着他的胳膊，柔情蜜意地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可是，靳风却在走了两三步远的距离停下了。

　　刚才被摔在地上的饭菜还残留丝丝热气，红烧鱼无辜地躺在地上……




第16节：第二站：咖啡店前(

　　熟悉的气息在空气中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钻进鼻间，靳风的身影彻底定住……

　　……

　　一间贴着大幅明星海报的小小的客厅里，他坐在黑色柔软的沙发上，对着电视，无聊地按着遥控器。

　　身后的厨房传来锅与铲的碰撞声，隐约……嗯，他吸吸鼻子，是鱼的香味。

　　全部的频道都被他调了个遍，终于按捺不住……

　　“怎么还没好啊？”他出声问，起身想凑近厨房看看。

　　就在快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一只五指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握着一把锅铲首先伸了出来，吓退了他的前进。

　　“你又来打扰我是不是？罚你今天没有晚饭吃！”拿着锅铲的主人叉着腰，话语里没有怒气地责罚着不听话的他。

　　她白皙若透明的肌肤上，穿着黑色轻纱上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苗条的身材上却夸张地围着一条绘有可爱小狗图案的粉红色围裙。

　　“我错了，可是我好饿！”他扮可怜地想博取她的同情，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咕噜声。

　　她飘忽的眼睛此时满是笑意，施恩地抬着下巴：“好吧，既然你承认错误，就准许你吃饭了。进去端菜吧！”

　　他高兴地跑进厨房，顿时苦着脸：“又是红烧鱼？这个……这个生物课上老师说，人每天摄取的营养要均衡，才能补充所需要的能量，所以我们是不是明天试着换一道主菜？”

　　最后半句话的提议他说得小心翼翼，瞄着她的脸色。

　　她嫣然一笑，慢慢地靠近讨好地笑着的他，眼神深幽潮湿，有着罂粟的颓美。在他闪神的时候，突然她的手上就多了一把钢叉。

　　“啊——”

　　他的左臂痛得让他直跳脚。

　　“有得吃还这么啰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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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风？”李莎莎凑近发怔的靳风轻问。

　　“没什么。”

　　靳风转身，墨黑的眼睛阴晦难懂……




第17节：第三站：三香里巷(1)

　　第三站：三香里巷

　　2315的忧伤回忆

　　圣德高中食堂。

　　宽敞的食堂大厅内，一张张白色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里面还有极少的学生在用餐。

　　莫婷打来一份南瓜、一份包菜，还有一份宫保鸡丁。

　　“真是，好菜都没了，宫保鸡丁里面都只剩下一些辣椒了。”她嘀咕着抱怨，气恼地看着对面低垂着脑袋瓜没有丝毫反应的人。

　　“啊！”一记爆栗在豆月的头上炸开，她疼痛地抬起头。

　　豆月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有着未干的泪水，此时格外清澈的眼睛里透着受伤的光芒。她苍白的脸上，流露出脆弱无助的神情。

　　“拜托，不要这样好不好？就因为靳风？”莫婷往豆月的饭盘里扒着饭。一般一份饭，足够两个人吃了。

　　豆月听到“靳风”两个字，晶莹的泪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莫婷抓抓曲卷的头发，懊恼着自己说错了话。

　　“呃……你是不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靳风？”

　　她推推眼镜，认真地看着豆月，加重话语里重叠词的语气。

　　“嗯！”豆月咬着下唇，没有思考地点点头。她喜欢靳风，喜欢得那么自然，似乎都找不到喜欢的理由。

　　或许是在第一次看到靳风时，就喜欢上了他……

　　那天……

　　天空蓝得透明，云朵白得耀眼。

　　校长办公室外的花坛里百花盛开，吐着阵阵芬芳。

　　豆月走进校长办公室，靳风刚从里面出来。

　　他因为是转学生，所以在办理圣德高中的入学手续。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靳风。

　　他穿着白色的T恤、泛蓝的牛仔裤，神色倨傲而冰冷。耀眼的阳光下，他墨黑的头发泛着一圈幽蓝色的光晕，清冷的眼神冷漠地掠过她。

　　那一刻的风华，似乎是清澈的湖面漾着清冷的月光，清晨嫩绿的叶子上透明的露珠滑落的轻响。

　　她的心深深地悸动。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似乎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湖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然后，擦身！

　　风慢慢扬起他的细碎柔顺的头发。在她怔怔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道伤口，有道伤口在他眼里，轻轻地呼吸。她的心突然跟着莫名疼痛。

　　他被一团光亮笼罩着，俊美得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完美得不真实！

　　他越行越远，直到在她眼里消失……

　　“啊——”又是一记爆栗在豆月的头上狠狠炸开，豆月吃痛地惊呼出声。

　　“既然这样，那你就锲而不舍，勇往直前，雷打不退……总之……”莫婷喘口气，继续道，“一定要追到他，让那个惹人厌的李莎莎滚到火星上去！”

　　“可是，似乎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喜欢我，甚至现在很讨厌我！”豆月露出苦涩的笑容。

　　“怎么会？我发现现在靳风看到你，总会愣愣出神！这就是陷入爱河的前奏了！”

　　“是吗？”豆月难过地想，他的眼神从来都是那么冰冷，只有……一晚例外，她救了他的那晚，他的眼神异常地轻柔……

　　“当然！”莫婷有些心虚地低头，吃着南瓜，话语模糊地说，“以后啊，追靳风，我也会帮你出出主意！”

　　“谢谢你！莫婷。”豆月心里暖暖的，眼神轻柔。莫婷这么说，是决定帮她了吗？

　　莫婷些许不自然地推推眼镜：“我又不是在帮你，你丧气的样子很影响我的情绪，甚至全班同学的情绪耶！”

　　“呵呵……”豆月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她振作精神，眼底调皮的暗光一闪，手夹着筷子伸到莫婷的饭盘里使劲地把饭菜扒过来，“我现在重新振作，所以要多多补充元气！”

　　“喂喂喂！！不行啦……你是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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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持续地燥热。

　　食堂内两个女生清脆的笑声如一阵阵清爽的微风，带来些许的凉意。

　　空气里散发着一种甜甜的友情的香味。

　　

　　高三（三）班历史课。

　　因为老师们去集体开会，无人管束的教室里热闹极了。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在聊天，有的甚至在课桌的过道中间窜来窜去地追跑。

　　左边墙壁上挂着的“玉不啄，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礼记》”的条画寂寞地闲着。

　　外面蓝蓝的天空上白云静静地游走。

　　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教室里轻轻照耀。

　　窗边暗绿的松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靳风墨黑的眼睛朝右下方第二个座位远的课桌看过去，空空的。他微微怔愣。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来，一下课那张课桌上就不见了人，今天更是整个下午都没有见到人影。

　　而他，这是第几次……回头了？

　　当每次回应的不再是一个温暖羞涩的笑容、而是空气的时候，心中莫名的焦躁是因为什么？

　　靳风手指微曲，内心突然一阵恐惧，他……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靳风眼睛幽深得如深涧里的泉水。他想起豆月那天蹲在地上时肩膀微微抽动，她哭了吗？她是不是决定放弃喜欢他了？

　　这不就是他所期待的吗？

　　是的，他的目标就是不停地打工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只有钱才是最不能没有的东西！

　　“靳风，我今晚去你家抄笔记，好吗？”李莎莎回过头，润泽的唇撒娇地嘟起。

　　“我可以借给你！”靳风恢复冷漠。

　　“可是我就想去你家嘛！”李莎莎嗔怪道。家里出国的姐姐回来了，父母还开了个***庆祝。从小她们姐妹俩就很不和，她可不想回去凑热闹。

　　“可是我还要去咖啡店打工……”

　　“我等你！”不等靳风拒绝的话说完，李莎莎笑着截断，然后转身。

　　李莎莎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开始打瞌睡。

　　虽然有时候觉得靳风不像是在追求她的样子，但是她真的开始喜欢上了帅气的他。如果今晚她主动一点，例如，接吻……他们的关系会不会有所突破呢？想到那个暧昧的场景，李莎莎情不自禁地笑弯了嘴。

　　

　　白色洋楼的厨房里，充斥着面粉和鸡蛋的香味。

　　系着白色精致花边围裙的豆月、莫婷、还有丽姨正围在微波炉面前，紧张地盯着里面转动的蛋糕。




第18节：第三站：三香里巷(2)

　　莫婷从学习委员的学生资料里知道了今天是靳风的生日，给豆月出主意，亲手做一个蛋糕送给靳风。三天来，她们一有时间就出来找食材。今天下午还失败地做了一桌的蛋糕，所以里面的这个一定要成功！

　　斜斜晕黄的阳光照进来，空气中飞扬的面粉的微粒在空中轻轻飞舞。

　　橙色的餐桌上，一片狼藉，三四个形状残缺、颜色不明的蛋糕静静地躺在那里。

　　“丽姨，书上写的是5分钟吗？”豆月心急地偏着脑袋问，娇俏的鼻梁上还沾着白白的面粉。

　　“我总觉得时间太长了！你看，我们前面做得都糊了。”莫婷用手背推推眼镜，蓬松曲卷的发顶还飘着白白的粉末。

　　“那是面粉没有充分发酵的问题，所以不够柔软，容易糊。相信这次一定会很好！”丽姨慢慢解释，慈爱地看着他们。小姐一定要坚持自己做，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叮——”5分钟到了。

　　以微波炉为中心，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蛋糕香味。

　　有四只手急忙上前打开微波炉，端出里面的盘子。

　　“不要急，看，这次做得很好！”丽姨安抚着两个可爱的小女孩。看到成功出炉的蛋糕，她内心也十分地高兴。

　　淡黄色的圆形蛋糕安安静静地躺在亮白的瓷盘里。

　　散发的热气向上升腾，有着甜甜的香味。

　　蛋糕在充满着期待的两双眼睛里，似乎在阳光下闪着星星的光芒。

　　“太好了，豆月！”莫婷兴奋地抓住豆月的手。三天来苦苦钻研书籍、不断辛苦实践终于有了结果了。

　　“嗯嗯嗯！”豆月直点头，眼睛笑得弯弯的。她亲手做的蛋糕呢！

　　“你看你脸上都是面粉，呵呵……。”莫婷手指着豆月的鼻梁，笑着说。

　　“你的也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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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月，你来写祝福吧！”莫婷把蛋糕推到豆月面前。

　　豆月想了一下，用奶油写着“祝：健健康康！生日快乐！”

　　“健健康康？”莫婷用手背捋捋额角的头发，不明白豆月为什么还要写上这四个字。

　　“因为我希望他永远健健康康！”豆月微笑的眼睛透过夕阳有一股坚定的光芒。

　　丽姨用手轻抚豆月的头发，慈爱的眼神里闪出一抹哀伤。

　　窗台上飞进来一只小鸟，欢快地啼叫。

　　庭院里的树叶嫩绿嫩绿，有着淡淡的清香。


　　当靳风从Wait咖啡店里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亮着一根蜡烛的白色蛋糕出现在他面前。

　　端着蛋糕的女孩笑起来左嘴角有一个浅浅可爱的梨窝。现在她的眼角弯弯像月牙，眼睛里面还有两颗闪动跳跃的星星。

　　靳风墨黑的眼睛紧紧而灼热地看着豆月。

　　蛋糕上蜡烛的火光忽明忽暗，在空气里不定地跃动，隐约可以看见蛋糕上的祝福：“祝：健健康康！生日快乐！”

　　一瞬间，他的心都似乎被这根蜡烛点亮，延伸到眼睛，散发着灼灼的神采。

　　她……这是要为我庆祝生日吗？

　　豆月温暖地微笑着，因为莫婷想出来的夸张的出场方式，使她现在的两颊还有着在黑暗天色下看不出来的红晕。

　　气氛一直很安静，周围开始有路人向这边好奇地张望，豆月的心一下一下紧张地跳动着。

　　她感觉到靳风灼热的目光，端着蛋糕的手微微颤抖，还有些发酸。

　　可是，他怎么不说话？

　　“靳风……”豆月声音柔和如清风。

　　“靳风，怎么都不等我？一回头，就没见到你了。”

　　李莎莎特有的自信的嗓音响起，人出现在靳风的身后。

　　豆月还没说出口的“生日快乐”哽在喉间。

　　夜很深，有一股蛋糕甜甜的香味。

　　店门偏左的上方，鼓状的灯箱散发出柔和迷离的光。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靳风开口，没有理会李莎莎，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豆月。

　　生日这个词，离他好远好远。自从他的妈妈在他十岁生日那天抛弃他以后，他便开始刻意遗忘这个日子。




第19节：第三站：三香里巷(3)

　　“靳风，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早告诉我？不，不，不，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先去一家好的餐厅吃饭庆祝，吃完后再去电影院看午夜场电影。”李莎莎挽住靳风的臂膀。她不喜欢，不喜欢他们当她不存在地对视、说话。

　　豆月看着靳风和李莎莎的手臂纠缠在一起，眼神瞬间黯然。

　　“啊！你先吹灭蜡烛许个愿，然后尝尝蛋糕，这个是我亲手做的！”豆月才想起来地说，差点忘记了过生日的重要程序。她努力微笑，眼神期待地催促靳风。

　　“啊！你先吹灭蜡烛许个愿，然后尝尝蛋糕，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靳风的耳朵里，脑海中的记忆如黑白电影般一幕幕地急速回放。

　　“小靳，快过来。准备切蛋糕了！”

　　“妈妈，我要切最大的那块，有草莓的……”

　　“小靳高兴吗？”

　　“哈哈，高兴啊，每年妈妈都要给我过生日哦，明年我要巧克力味的！”

　　“好好好，来，看这边！”

　　“咔嚓！”

　　一张照片里，小男孩把蛋糕吃得满嘴都是。白白的被咬了一大口的蛋糕上面，有一颗鲜艳欲滴的红色草莓。

　　“妈妈把你每张生日照片都贴在我们家里的墙上，好不好？”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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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岁那年，他家的墙上贴满了他生日时拍的照片，一张张，他笑着的、闹着的、吃着蛋糕的……可是在他吃完蛋糕后，妈妈却残忍地离开他了，走得悄无声息，毫无预兆，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连哀求她不要抛下他的机会都没有。

　　以后生日蛋糕也就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而墙上渐渐被他贴满了明星海报，覆盖了那些温暖笑着的照片。

　　“我不过生日！”靳风的声音有着压抑的干哑，眼底骤然黯淡，垂在身侧的手抽紧。他不再看着豆月，转身就走。

　　他，十岁以后就不再过生日。

　　李莎莎讥笑地看着豆月：“啊，祝健健康康？再没有比这更俗气的祝福了！你今天的行为真是……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蜡烛的光突然消失了。

　　只剩下一点火星。

　　豆月呆在那里，端着蛋糕的手酸麻酸麻，心似乎掉进了一个极其寒冷的冰窖。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站到他身边呢？

　　店里的门开开合合，从里面出来的人惊讶地看着一个在路边端着蛋糕的女孩。

　　她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衣领和袖口点缀着可爱的蕾丝。

　　她齐齐的刘海，迷离的灯光在她有些潮湿的眼睛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她看着前方，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伤心。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李莎莎追着靳风而去，街上回响着她鞋跟与地面的摩擦声。

　　豆月的心里似乎被一个叫绝望的恶魔，不断地啃噬着。

　　她要这么退缩吗？

　　不，不！

　　她的心里空空的，否定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她……连一句生日祝福都还没有说。

　　靳风走得很快，快得让李莎莎怀疑他一直在小跑。

　　去他家要经过一条条幽静的巷子，黝黑深长。

　　两边墙壁上的爬山虎不时地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李莎莎有点害怕地追上来，拉住了靳风。

　　靳风终于停下来，但是脸色冷漠得令人胆寒。

　　“靳风……嗯，我们要不要去吃饭，庆祝一下你的生……”李莎莎看着靳风的神色欲言又止。

　　“我说过我不过生日！”靳风的声音冷凝而隐藏着怒火。

　　“靳风，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很过分吗？你凭什么让我在这里受你不知所谓的怒气？”李莎莎停住脚步，明艳的脸高傲中带着怒气。没错，她是喜欢他，可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随便地向她发火。

　　她，李莎莎，从来就不允许别人这样漠视她。

　　靳风停下来，没有动。

　　“你可以回去，今天就不送你了。”他的声音格外清冷，此刻他很想一个人静一下，不想被打扰。说完，他继续向前走。




第20节：第三站：三香里巷(4)

　　那样冷漠的声音，那样毫不留恋的身影，让李莎莎的心里无端地失措。

　　和靳风斗争，她似乎总没有胜算。那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次还是退回她身边？

　　李莎莎不甘地咬着唇，侧眼就看到了后面一抹穿着白色长袖连衣裙的女孩、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的身影。

　　李莎莎手捏成拳，咬牙向靳风跑去。

　　不，她不会输！


　　靳风打开房门，眼前的房间四壁空白一片，再没有以前的生日照片，没有大幅的明星海报。

　　他就站在门口，不进去，觉得这个地方好陌生。

　　“靳风，我们进去吧。嗯，笔记拿给我。”李莎莎还是跟上来了。她先走进他的家，找到灯的开关，很自在地参观着屋子，很空的感觉，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她有些吃惊地走进卧室。

　　靳风正准备掩上门，却看见一个提着蛋糕的女生站在巷口。穿着白色裙子的她停在那里，再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眼睛默默地看向这边。

　　“砰——”很大的关门声。

　　靳风胸前不断地起伏，思绪有些混乱。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莎莎在房里翻着书本，扬起明艳的笑。她开始哼着流行的歌曲，心情愉悦。

　　“你就在这里面抄笔记，抄完了送你回家！”靳风走在门边，迅速地交代完，抛给她一个黑色的本子，反手把卧室的门关上。

　　“靳风！”李莎莎急忙叫住他。他怎么能这样撇下她，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她今天来的目的可是要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的。

　　她心一定，扬起明艳张扬的笑，一步一步，妩媚地朝靳风走过去。她的眼睛此时潮湿而幽深，却又明亮动人。她的手抓住靳风外套的衣领，润泽的唇慢慢地靠近靳风的唇。

　　夜很凉，窗前有树叶慢慢下落。

　　室内单人床前蓝色的灯光迷离。

　　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你在干什么？”靳风清冷的声音质问，手大力推开李莎莎靠过来的肩膀。

　　他的眼里隐含着一股怒意，眼神冰冷得似刀刃。

　　李莎莎踉跄倒在床边，眼神高傲中带着难堪。她无所谓地在笑，笑容极为缥缈，带着怨恨。

　　“本来是想和你接吻，可是你拒绝了！”

　　“你，好好待在这里抄笔记！”靳风关上门。

　　靳风些许烦躁地走到冰箱面前，取出一杯冰水，仰头灌了下去。

　　冰水让他的情绪镇定了不少。靳风抿紧嘴唇，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了。

　　他不由自主地来到窗边，撩起一角窗帘。

　　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是站在巷口的墙边，一旁放着一盒蛋糕。

　　她静静地在那里站着，纤瘦而挺直。

　　这么远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她望向这边眼里的执著。

　　“该死！”他低吼，她到底想怎么样？他不要她对他好！不要她的喜欢！不要她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冷淡、他的拒绝让她一次次受伤后，她怎么还是不放弃？

　　靳风墨黑的眼睛里隐藏着狂烈的怒气。

　　啪地关掉灯，在黑暗中，他坐在沙发上，仰头喝着冰水。他眼里光芒暗闪，她分明就是个疯子！

　　豆月一直站着，夜里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抱住手臂。这个时间，巷子里已经很少有人经过。

　　她跟了上来，却看到靳风和李莎莎一起进了屋子。

　　她的心再一次狠狠地抽痛。

　　看到屋子的灯熄了，豆月抽紧手指，嘴唇发白。

　　时间慢慢过去。

　　她的腿一阵阵酸痛。她蹲下来，环抱膝盖，想起了以前早上偷偷给靳风送早餐的情景……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有点深沉的黑色外套微敞，淡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腿，一头黑亮的头发在风中轻扬，让她的眼睛片刻也舍不得眨。

　　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渐渐溢满了开心和甜蜜。

　　天空慢慢出现曙光，清晨暖橙色的太阳打在他的身上，晕着的光亮得让她睁不开眼。

　　微微的风戏弄着她的长发，吹乱了她的呼吸。




第21节：第三站：三香里巷(5)

　　她远远地看望，远远地守护，很开心，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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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越来越凉，豆月的心越来越难过，呼吸越来越急促。

　　有一股沉重的睡意向她席卷过来。

　　不行！她不能睡！不能睡！

　　“啪啪啪啪……”一声声急促的拍门声在深夜里响起，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都轻轻颤抖。

　　沙发上靳风一直努力平静的心被惊得一跳。

　　他的脸上却浮起一股嘲弄，终于，终于有钱的疯子要发疯了！是要骂他无情还是对他拳打脚踢一顿？她应该再也不会喜欢他了吧？

　　他缓缓地起身，来到门前，转动门把。

　　这一刻他却听到了自己慢慢加速的心跳声。

　　“咔——”

　　沉重的木门打开，室外的冷意迅速地往屋内蹿。

　　“呼呼……”

　　豆月呼吸沉重而急促，她的手紧紧抓住门框，那么用力，指关节都突了出来。

　　她抬头看着靳风，虚弱地微笑，笑容从她的唇边缓缓绽放。

　　在朦胧的夜色中，她刘海下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靳风，深刻得似乎要把靳风的样子印在心里。

　　那样沉重而节奏不正常的呼吸干扰着靳风力持平静的心。

　　他心里有点懊恼，首先沉不住气地低吼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把你假惺惺的那一套收起来，我不会喜欢你，不会，不会！”

　　是的，不会！

　　靳风的眼里有些黯然，他不会再喜欢人了！他的目标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句话的语气是那么烦躁，似乎只是为了告诫自己？

　　豆月的身体有些颤抖，那句话像柄利剑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痛得灵魂都似乎要离开这里。

　　“我只是想……在12点之前对你说‘生日快乐！靳风’……还有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上次摔坏你的笔，对不起！”她的话因为不正常的呼吸有些凌乱，“希望你永远健康幸福！”

　　她的话无力而缓长，似乎倾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道尽了她所有深刻的爱恋！

　　靳风的双手随意地放在腿的两侧，手指微微发颤，努力将它放松，手指却颤抖得更厉害。他深呼口气，双手已经僵硬成拳。他瞳孔紧缩，凝视着豆月，眼神灼灼发亮。

　　他，就快忍不住想要扶住她！

　　豆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色的钢笔，跟上次摔坏靳风的那支一模一样。

　　她见靳风沉默，连忙解释：“和你那支一模一样哦！你看上面也有相同的数字，2315，是吧？”

　　豆月忍不住微笑，她一家一家笔店去找。学校周围的店被她翻遍了都没有，她不放弃地终于在市中心的一家老店找到了！

　　巷口处街灯散发着朦胧的光亮。靳风接过笔，眼神定定地看着上面的数字2315。

　　他的神情些许怔愣，2315、2315、2315……

　　他的眉紧皱，右手撑住额角，似乎有什么记忆从这个数字中呼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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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坐在餐桌旁，桌上几样小菜早已没了热气。他一直在等她。

　　她把黑色亮皮的包丢在沙发上，神色极为疲倦。

　　即使这样，她仍然美得让人难以忽视。她颓废的眼神像一朵魅惑的罂粟花。

　　“你和那些学校里的混混去哪里了？回答我！”他听到了她回来时门外呼啸的摩托车的声音。他的话语里有着罕见的怒气。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从不过生日，但是却想和她，他喜欢的她一起吃顿饭。可是，她却失约了……

　　他心里的失望凝结为冰冷的愤怒：“你说话！”

　　“小靳！”有些干哑的声音无奈地响起。

　　她每次叫他“小靳”的时候，就是在说他像小孩似的在无理取闹。

　　“不要叫我小靳，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不，一岁多一点！”在学校，她比他长两个年级。他一直很怕，怕她说他不够成熟，不足以照顾她！

　　“唉！”她叹口气，起身来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脑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她的身上有着令人着迷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牌子的香水。他沉醉地闻着，眼里的怒气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22节：第三站：三香里巷(6)

　　他接过笔，黑色的笔身，没有什么特别。但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很珍惜。

　　“这支笔我挑了很久，上面有数字，你看，2315！我们两个人生日的日子。呵呵……”

　　“2315，2315……”他恢复温柔，宝贝似的抚摸着笔上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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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站，灼热的呼吸交织。

　　突然卧室里的门被拍得大响。

　　靳风的内心涌现泛滥的情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在心中复苏。

　　他神色复杂，盯着豆月虚弱笑着的脸。

　　突然他笑了，笑得几近邪肆。

　　靳风伸出右臂握住豆月单薄的肩膀，稍一用力，将茫然不知所措的她猛地拉进自己的怀中。

　　他低头。

　　吻住她的嘴唇。

　　惩罚性地狠狠吻住了她的唇，辗转缠绵。

　　豆月腾地瞪大惊惶的双眼，脑袋一片空白。

　　她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的双手僵硬地张在半空，他，在吻她！？

　　靳风吻得很深，吻得肆虐！

　　冰凉薄薄的双唇长久却又火热地吻着她干裂苍白的唇，似乎执意把她的灵魂烧烫！

　　身后卧室的门被猛烈敲打，传来李莎莎忽高忽低的咒骂声。

　　夜色很凉，豆月的脸却滚烫滚烫，弥漫着羞涩的红晕。

　　她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的后背。这一切是这么不真实，她愿意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那么她就永远在他的怀里。

　　靳风却大力地推开了她。

　　他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有着风雨欲来的风暴。

　　他竟然这么失控，他怎么会吻她？他不是要和她撇清关系的吗？

　　他眼底冷光暗闪，把手里的笔丢到她面前，道：“把这个带回去，我比较喜欢你刚刚的礼物！”

　　他刻意讥讽，克制自己躁动不已的心。

　　他说的那样无所谓的一句话，却似乎在豆月的耳朵里炸开，惊雷似的作响。

　　靳风的眼神冷漠，笑容带着嘲弄，似乎刚刚与她热烈接吻的人不是他！

　　豆月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神沉痛而苍白，像一个失去生命的玩偶娃娃。

　　她的眼神轻轻的，笑容轻轻的，像轻轻飘落在地的雪花。

　　她紧咬颤抖的唇，拾起笔，双腿站起来，缓缓转身。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慢慢向外走，呼吸有一下没一下，是那么地轻。

　　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开始模糊……

　　“砰！”

　　她身体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倒下。

　　夜空似乎离她很近，月亮躲在了云里，微弱的光亮透出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嘴角虚弱的笑苍白地绽放，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清冷的夜色里。

　　如果你那么那么讨厌我，那么我离开好不好，靳风？

　　永远……永远地离开！

　　薄薄的夜色下，那个女孩没有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靳风瞳孔紧缩，一瞬间迸发的冰冷气势让人不自觉地胆寒。

　　他狂奔了过去！心里汹涌的急切让他再也做不了其他的思考。

　　“砰——”

　　李莎莎终于打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只剩下一室的清冷！




第23节：第四站：小吃摊旁(1)

　　第四站：小吃摊旁

　　心花盛开的声音

　　凌晨。

　　医院里很安静。

　　大厅里、过道里、走廊里都显得有些空寂，偶尔有护士拿着病历表走过来走过去，还有几个照顾病人的家属提着热水瓶去打水……

　　203号病房，豆月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她鼻子上戴着氧气罩，虚弱安静地躺在那里，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呼吸起伏，只有氧气罩上微薄的雾气，才能证明她的生命微弱地存在。

　　病房的门虚掩，靳风站在门边。

　　“她到底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干哑，眼神焦虑，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医生。

　　“没什么，有些轻微的发烧，情绪过度紧张才会晕倒。休息一下就好……”穿着白袍、身材微胖的医生欲言又止。

　　“可是她看起来很虚弱。”靳风的声音里流露着关心。

　　“不要紧张……”

　　突然——

　　靳风望向病房内，眼底暗光一闪，不等医生说完，便向病床上的人走去。

　　她醒了。

　　一直站在靳风后面的李莎莎，明媚的眼神中有一点怔愣。

　　她回忆起几小时前当她打车跟着靳风来到医院时，就看到了靳风抱着豆月着急地大声喊着医生。

　　他不顾一切地往里面冲，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他时时低头看着怀中的豆月，眼睛里满是担心和紧张，就连高喊的声音里也带着焦急和恐惧。那种神情，就像……快要失去他最心爱的恋人。

　　她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可是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那一刻，她愣在了那里，感觉她眼里的靳风再也不是她熟悉的靳风，而她似乎再也追不上他。

　　“小姐，小姐……”医生叫唤着出神的李莎莎，双眉微蹙。

　　“医生，还有什么事吗？”李莎莎看出医生似乎有话要说。


　　“你醒了？”靳风坐在病床边，微微倾身，深深地凝视她苍白的面容。

　　跟着进来的护士小姐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取下她的氧气罩，临走的时候叮嘱：注意休息。

　　房间里又静下来，靳风把被子轻轻地掖到她的下巴。

　　她醒着的时候眉间都皱着，仿佛笼罩着噩梦的阴影。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为什么纤瘦的身躯里面，灵魂却是那么不要命地执著？

　　他轻轻地靠前，大拇指的指腹轻柔地按摩她的眉头，仿佛要把她所有积累在眉间的忧伤都给揉掉。

　　豆月静静地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

　　她感觉到眉间的清凉，怔在了那里，以为眼前的靳风只是虚影。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

　　她凝视着他。

　　深深地。

　　长久地。

　　从她的眼里蔓延很深很沉的情感，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一辈子看着他。

　　“还有没有不舒服？”靳风轻声问，手指离开。

　　“这里是……医院？”豆月看看四周，很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昨晚你晕倒了。”

　　对了，昨晚……昨晚她做了蛋糕为靳风庆祝生日，后来……她在回家的路上……豆月慢慢回忆，她的脸越来越苍白，突然她心一惊！他不会已经知道了……

　　“我……我怎么会晕倒？”豆月试探地问，紧张地舔舔干燥的唇。

　　“医生说你有点发烧。”

　　豆月放下心来，室内陡然一阵沉默。

　　这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弥漫着一层透明的薄雾。

　　病房内的台灯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豆月静静地看着靳风，总觉得他和平常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同。眼前的他凝视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好快，脸也在莫名地发热。

　　“渴吗？”靳风轻声问。

　　“嗯。”豆月轻点头。

　　靳风倒了杯热水，走到豆月面前，将她轻轻扶起，把白色的枕头垫好，让她靠在上面，然后再把水杯递给她。

　　“多喝点热水！然后睡一觉。”

　　豆月呆呆地看着靳风，他的脸露出淡淡的倦色，他的眼睛有丝困扰还有些挣扎地看着她。

　　她怔怔地喝着水，又不由自主地看着靳风。水润泽着她的唇，让她想起了昨天的吻，他的唇清凉而热烈……

　　豆月脸上泛起红晕，心脏突然跳得好快。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淡白的梦境，虚渺但仍然让她感觉到了甜蜜的幸福。

　　“咳咳咳咳……”她喝水呛到。

　　靳风动作迅速地接过水杯，左手僵硬而轻柔地拍打她的背。

　　豆月的眼睛突然盈满了湿意。

　　“我很笨对不对？而且笨得很讨厌，对不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过生日，就那么兴奋地给你做蛋糕；不知道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就不顾一切地向你告白；不知道你曾经发生过什么，就自以为是地坚信会带给你快乐！可是一切都是我自不量力的天真想法，我知道离开你，你会更开心，可是我不想放弃，不想！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从未停止过喜欢你！”

　　她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那声音仿若是从内心的最深处蹿出来，穿过空间直直透进靳风的心。




第24节：第四站：小吃摊旁(2)

　　音落，病房陷入了很深的静谧。

　　只听到她深深的喘息声。

　　靳风怔怔地看着豆月，她些许虚弱的脸色中，黑白分明泉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有着令人折服的执著与坚定。

　　可是现在他却似乎看不懂她，向他告白、从卡车前救下他、给他带饭、祝他生日快乐、送他生日礼物，每一次她都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可是她从没有退缩，连害她进了医院，还这样勇敢地说出这番话。

　　她真的让人很难理解，或者她就是——

　　他淡淡勾起唇角，大拇指轻柔地拨开豆月的刘海，墨黑的眼睛里困惑渐渐散去，灼灼地看着她。

　　“是很笨的傻瓜！”


　　当豆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外面风和日丽，还有小鸟啾啾的叫声。

　　但再美的风景也比不上眼前的了。

　　靳风趴睡在她的床边，侧着的脸正对着她。倾斜下来的墨黑的头发盖住了他俊秀光洁的额角，俊挺的鼻梁下坚毅的嘴唇没有平时的嘲弄，调皮地轻勾，从窗口射进的太阳光晕轻轻地笼罩在他身上，黑色衣服立领上的金属纽扣折射出华丽的光辉。

　　豆月就这样凝眸看着靳风，幸福的血液沸腾地叫嚣。她屏住呼吸，害怕吵醒他，害怕他醒后和她对视的眼神冷漠如冰。

　　她贪心地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良久。

　　突然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他要醒了！

　　豆月一阵惊慌，心乱如麻，然后干脆紧闭双眼，佯装沉睡。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感觉到他在将她下滑的被子拉上。

　　她大气都不敢喘，脸开始莫名地发热。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告诉他，昨晚她说的话一点也不傻，不论他怎么讨厌，她还是会喜欢他！

　　豆月大力地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

　　“砰！”门被轻轻地掩住。

　　豆月的泪却倾泻而下，一颗一颗，润湿了枕头。他走了，走了！应该再也不会理她了！

　　“豆月！”门被大力地推开，熟悉的声音令豆月抬眼。是莫婷。

　　“豆月，你怎么了？”莫婷的语气有点喘，她从李莎莎的口中知道了豆月进了医院，就马上向老师请假，一路赶了过来。李莎莎也不告诉她豆月怎么进的医院，严不严重，真是把她急死了！

　　“莫婷，我没事，有点发烧。”豆月瞪大眼睛，莫婷关心的神色让她有点孩子气地依赖地看着她。

　　“怎么会发烧呢？”莫婷摸摸她的额头，有点凉。还有怎么李莎莎知道豆月进医院了呢？

　　莫婷正要发问，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是靳风！

　　豆月震惊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靳风，他没走！

　　“哦，一定是你。昨天豆月才送你生日蛋糕，今天她就发烧了，一定是你害她生病的，对不对？”莫婷似乎想通一切地拦在靳风面前，义愤填膺地质问。

　　“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靳风冷漠地看着她。

　　“你！你，以后不准你接近豆——”被那样冰冷的眼睛看着，莫婷失去了质问的气势，她掩饰地推一推眼镜。

　　“你让开，她今天一天还没吃饭的！”

　　莫婷话还没有说完，就惊愕地半张着嘴，仿佛不认识眼前的靳风似的眼睛眨也不眨。靳风绕开她，他的手中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飘来一阵香菇的香味。

　　她觉得医院花坛里的铁树都要开花了！天都要下红雨了！从来懒得理睬任何人的靳风竟然给豆月买粥！！

　　靳风默默地打开塑料袋，是一盒香菇粥和一小碟调味酱。

　　“医生说你明早就可以出院了。你自己先吃，我去上学了。”说完，他没等豆月作出任何反应，就走出了门。

　　靳风走在过道上，胳膊因为昨晚趴睡的缘故还有些酸麻。他的眼底有股难以捉摸的暗光，一切都不受控制地发展了！

　　豆月端着那碗热乎乎的香菇粥，看了很久。白白的粥米，暗褐色的香菇，上面飘着绿绿的青葱。升腾的热气氤氲着她的眼睛，眼睛晶亮晶亮，一个人怔愣地傻笑着。她都舍不得吃它！




第25节：第四站：小吃摊旁(3)

　　“啊——”豆月痛呼出声，她的腿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那碗粥不会变成金子。”莫婷感觉被忽视，轻哼，见色忘友！

　　“莫婷！”豆月脸色微赧。

　　“好啦好啦，我不说。那现在你好点没有，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医生说了只是简单的发烧对不对……”莫婷抓住豆月的手，不停地问。

　　“是的，医生说了只是简单的发烧，莫大妈你就不要唠叨了。”

　　“你说我是莫大妈？”莫婷放下心来，接着又气呼呼地朝豆月扑过去，“不要以为你是病人，我就拿你没办法。”

　　莫婷不停地挠着豆月的胳肢窝，让她连笑带喊着，她错了，她错了。莫婷放过豆月地停下手，高兴地说：“不过，还是得恭喜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是至理名言，靳风现在对你真的很不一样了！”

　　“……”豆月突然心一沉，莫婷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而靳风到底还讨不讨厌她，她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看着豆月没精神的样子，莫婷叹了口气：

　　“果然，以前就听说过，在爱情中，注定有一个因为爱得多一点，而变得软弱。你现在就是这样。”

　　“如果注定有一个人会变得软弱，我宁愿那个是自己。”豆月微勾嘴角，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只给他幸福。


　　下午，医院里满满的都是人。

　　等着挂号的人、推着手推车的护士、来看望病人的家属，在走廊里来来往往地穿梭着。

　　此时的阳光更加地明媚了，温暖的天气让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在医院绿茵茵的草地上，不少人晒着太阳。

　　而203号病房里却静静的。

　　豆月仰靠在病床上，一双大眼不时地偷瞄对面的靳风。他坐在矮凳上，认真地在矮柜上做着数学题。

　　她因为护士注射的药，睡了很久，睡醒后就看见靳风已经在这里，而莫婷似乎已经回去了。

　　“旁边的桌子上有今天上课的笔记，看完了，如果无聊，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在图书馆里随便借的几本书，可以翻一翻。”靳风出声，都没有看向豆月这边。

　　豆月转头就看见旁边书桌上堆起的书本。最上面的笔记本上有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靳风。轻轻地抚摸那两个字，有一股暖流流淌在心里。

　　她的喉咙一阵发痒，似乎有好多好多的话憋在心里，她想问他，为什么下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怕她无聊还借来课外书籍？为什么没有立刻远离她？太多的为什么，让她没有发觉地出了声。

　　“啊！”一声惊呼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豆月睁大双眼，欲说话的嘴巴还微张，心跳得极快！

　　靳风抬眼，墨黑的眼睛熠熠发光。他停下笔，定定地看着豆月。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望，眼神相互纠结。

　　靳风的眼神清冷，豆月的眼神慌乱，两人相互凝视的时候周围的气氛陡然燥热起来。

　　豆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能感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燥热，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这……本书……是我很喜欢看的。”豆月无措地随手举起一本书，瞟了一眼书名：贾平凹的《夜白》。

　　靳风愣了一下，有趣地盯着她手中拿倒的书本，随即笑容大大地拉开，难以抑制的笑声在齿间倾泻。

　　一瞬间他清亮的眼睛如湖面冽冽泛光。

　　眼神有坚冰初融的剔透，炫目的光华，让人无法直视！

　　“是吗？那……等下你再好好看一看！”靳风起身，收拾书本，“我去打工了，明天来接你出院。”

　　豆月愣了，被他的笑容迷惑。如果他常笑该多好！

　　“等等！其实呢……其实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豆月几番挣扎地问出口。

　　“……”靳风转身，挑眉看着她。

　　“其实……我是想问，是不是因为我晕倒的事情，让你感到很内疚，很抱歉，很对不起我，所以你才突然对我这么好？”